舉個最簡單的例子，當夷叔看到文淵閣琴院的那些音修唱歌跳舞時，會平等看待，討論優劣，卻不會想要把對方變成雕塑，但當她看到凡人的歌舞時，卻是一種高高在上的態度，所以他並沒有和雪佛蘭他們溝通，而是殺死對方後完全按照自己的心意走。

不過是看不起對方是凡人罷了，凡人死了自然不會變成修士來反駁他，他也就一直不加悔改。

但未央讓雪佛蘭短暫的變成了“修士”，讓他發現自己是看人下菜，而非以藝術為尊，道心自然受到重創。

【痛心？】未央覺得十分可笑，【他殺人的時候怎麽不覺得痛心呢？垃圾玩意兒！】

夷叔倒在舞臺上，渾身抽搐，看熱鬧的人群逐漸散去，重新湧入各個建築，未央沒有拆掉舞臺，畢竟裏面收集了好些心願幣，她輕巧一跳，躍至夷叔身旁，居高臨下的打量他。

眼底一片冰冷。

夷叔掙紮著擡頭，滿臉都是血與淚。

他的境界沒變，證明這一番磨難，他的道沒有被摧毀，只是...心魔纏身罷了。

原來，那些死去的人是殉道者，現在卻成了他的業障。

“未央..道友，咳咳！！”夷叔狼狽的很，眼睛裏還有微弱的火苗，搖搖欲墜，“可不可以，讓我看看你的舞蹈...讓我看看《天鵝之死》到底是得益於你的有情道，還是只要有道韻就行..”

如果未央跳的舞和剛剛的《天鵝之死》感覺一致，那就說明其實戰勝他的是屬於未央的藝術，而不是屬於雪佛蘭的，可如果感覺不一致...那就說明道韻只是輔助，獲勝的是屬於雪佛蘭的藝術。

未央沈默片刻，跟萇葙說，【我覺得你說的很對，這個人心裏沒有人命，只有藝術。】

他根本就不為那些生命的流逝痛心，他痛心的，是哪些人原本可以創作的藝術。

“好。”未央應了一聲，正好今天穿的紅裙子，甚至不需要換衣服。

不需要配樂，不需要想動作，未央進入娛樂圈後學的舞種多，街舞現代舞古典舞都有涉獵，她一腳點地，整個人便開始飛快旋轉，單飛燕雙飛燕都是隨心而動，有力的擺臂踢腿甩出去的都是澎湃的生命力。

她跳著跳著，心情居然慢慢平靜下來，全身心的投入進去。

她用了很多古典舞的技巧，古典舞不僅優雅，而且還很容易傳情，元寶跳的飛空，是年幼的夢想，端腿轉的柔情，是少女的心事，倒踢紫金冠的怒放，踹燕的颯爽，是禦姐的強悍。

她跳的不是藝術，是生命。

探海翻身接豎叉頂腰，最後重重落地。

這是人逝去前最後的掙紮。

隨後，生命終止。

只有一灘紅色像是血，平鋪在舞臺上。

未央的舞和她幻化的雪佛蘭的舞差別格外明顯，雪佛蘭是跳芭蕾舞劇出身的，她的舞永遠服務於舞臺，服務於劇情，需要萬千觀眾在臺下，所以才會因為退隱而痛苦，情感都是對舞臺的熱愛留戀。

但未央的舞不是，她畢竟是半路出家，以自己為核心，她的舞跳得是自己的態度。不需要舞臺，不需要觀眾，孤芳自賞，想跳就跳，哪怕變成七老八十的凡人，高興了也能在廣場舞的隊列裏走兩步，搖搖扇子。

“呵！呵！”坐在舞臺下的夷叔孩子一樣大哭起來，“不一樣...不一樣。你的舞叫什麽！”

未央一頓，輕聲道，“就叫《怒放》，生命的怒放，講我剛剛的心情。”

“哈哈哈哈哈！！心情，好一個隨心所欲的藝術！”

夷叔淚水流了滿身，混著血，哪裏還有來時藝術家的模樣。

他頹廢的低頭，脖子一歪，竟然自盡了！

未央站在舞臺上看著他死不瞑目的樣子，居然也為他感到悲傷。

卿本佳人，奈何為賊。

識海中突然一陣震顫，未央連忙進了識海，目瞪口呆的看著一朵紅色的花臺從識海下翩然浮出水面。

【這是，道臺。】

萇葙都驚了，未央明明還沒有搞清楚自己的執念是什麽...不，或許她猜對了。

就是相信真情，用真情待人，僅此而已，格外簡單。

【道臺！】

未央一聲驚呼，根本不敢相信，楞楞的看著精致的巨大鮮花中間，赫然寫著個情字。

花瓣上，則寫了兩句詩。

【人生自是有情癡，此恨無關風與月。】

這座道臺，是她看待世界的方式。

人有情，看萬物皆有情，不唯風花雪月，不唯愛情。

甚至，都不需要有交集，看到美好的生命逝去，哪怕與己無關，也會因離恨而嘆惋，皆因我心中有情。

不僅說不清自己的道是什麽意思，現在也說不清自己的道臺是什麽意思。

未央甚至沒有頓悟時醍醐灌頂的奇妙感覺，在花臺浮出水面後，整個悟道就結束了。

讓人頓覺十分的恍惚，像是做了一場夢一樣，輕飄飄的。

【我...真的有屬於自己的道臺了？】

一抹猶疑之色在她臉上浮現，【這也太隨便了吧...難道是做夢？】

【噗...】萇葙忍不住笑她，【別多想，這座道臺本就存於你的心底，算是自然而然的產生，風平浪靜才是正常的。】

【哦...】未央覺得丟人，又有些興奮，【那我豈不是可以築基了？】

【是，等你靜心修煉十天半個月就行。】

“我有自己的道臺了！”

未央閉目片刻，睜開眼看向舞臺下的容希，笑意盎然。

容希看著她，嘴角一點點揚起，露出個標準的笑容，重重鼓掌：“恭喜！你不是說道臺是築基期的嗎？這樣看來，你的道境已經到了築基期，只要修為跟上，很快就能築基吧？”

未央哈哈的笑，暢快極了：“沒想到前兩天我還被別人的道臺碾壓、折磨的喘不過氣，今天我就有了自己的道臺！”

“器靈不是說了，是特殊的外來bug幹擾，不然即使蘆葦有道臺，你也不一定會輸！”

“那是...”未央被誇的一楞一楞的，自己都不好意思說下去，只是隨口一問：“你覺得剛剛的舞怎麽樣？”

“很震撼。”容希道，“就像看見了一個人努力發光的一生。”

這樣的生命，怎麽忍心扼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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